翠云(白):一样女婿,两样看待!三姑爷,三小姐,委屈你们了。他们住在楼房,吃在厅堂,你们住在厅堂,吃在厨房。
三春:啊,不要这样说。翠云!花树同园不同根,我与那/ 姐妹并非一母生。想当年/ 生父惨遭严嵩害,救孤女/ 多亏叔父杨继盛。爹爹收我螟蛉女,没齿难忘养育恩。
归来拜寿无孝敬,娘亲见责也该应。儿婿不是外来人,你看他/ 陋室不废读书文。
翠云(白):三姑爷,你听见了没有
邹应龙(白):听见什么?
翠云(白):你们住在这里——
邹应龙(白):翠云,来,你看这书本上说,陋巷箪瓢,饔飧不继,回也不改其乐
翠云(白):嘻~你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
邹应龙(白):翠云,是说圣人弟子名叫颜回,住的破房子,用的破篮子,经常饿肚子,可是他有书读,照样十分快乐。我这里有你翠云照顾,胜国颜回十倍哟,十倍哟~哈哈哈哈~
翠云(白):这双寿鞋已经做好了
三春(白):翠云你来看,这是我给母亲绣的花样
翠云(白):真好看
(夏莲磕着瓜子经过,听见说话声,停)
夏莲(白):姐妹们,快来快来!喔哟快来!去看看这个穷姑爷什么样子
春、秋冬三婢:哎,对,去看,去看看
(春夏秋冬四丫头上,偷听,探头,笑)
夏莲(白):穷姑爷书雾腾腾,酸溜溜的。喔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小姐不象,象丫头,姑爷不象么,象猴头。
(众笑:哈~)
翠云(白):你、你胡说些什么!
夏莲(白):我说什么,你管不着!
翠云(白):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你们把三姑爷当什么样人看待!
夏莲(白):姑爷?姑爷么见得多了!哎,春兰,你的姑爷是什么人啊?
春兰(白):我家姑爷堂堂尚书公子,状元种子
秋菊(白):我家姑爷是前朝宰相孙子,杭州才子
冬梅(白):我家姑爷也是宰相孙子,江南名士
夏莲(白):我的姑爷,扬州/苏州首富,有财有势。脚盆嵌玛瑙,檀香劈柴烧,山珍海味吃不了,拿去喂狗喂猫。
翠云(白):我们三姑爷,可不象那种绣花枕头一包草。三姑爷学问好、心肠好、骨气好,时来运转,必中状元!
夏莲(白):他中状元?你挖掉我双眼睛!
翠云(白):你敢打赌?
夏莲(白):打赌?打赌就打赌!
(两婢三击掌打赌)
夏莲(白):你看中这叫化状元,给他做小老婆好了
(众笑,翠打夏)
夏莲(白):你打人?你打人?哎呀,气死人了,贱人,你打!
(夏欲打翠,众拉,三春出)
三春(白):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夏莲,我二姐把你宠坏了,如此出言势利,肆意漫骂太没有规矩了。
夏莲(白):哼
(夏低头无言,另三婢走,呼夏:嘘~夏忿忿下)
三春(白):翠云妹,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官人有我照应,你只管先伺候老夫人去吧。翠云妹,你受委屈了。
翠云(白):三小姐,是你们受委屈了。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翠下)
三春:翠云仗义受了气,含泪劝我把家离。不怪小婢心势利,多留只怕惹是非。
(白):官人
邹应龙(白):娘子
三春(白):你可曾听到门外婢女吵架?
邹应龙(白):婢女吵架与我何干哪
三春:你啊,吵架本为嘲笑你,气坏了翠云欲悲啼。
邹应龙:娘子啊/ 大人不计小人过,荷花出水有高低。夸我不足喜/,骂我不生气,燕雀安知鸿鹄志,何必与/ 婢女之言辨是非?
三春:官人啊/ 婢言虽可不睬理,人多口杂要受欺。随郎君/ 不畏天涯风霜苦,怎不想/ 及早抽身万里飞!
邹应龙:我的好娘子啊,并非我寄食岳家少志气,决不愿在人檐下把头低,都只为久仰叔父杨继盛,他恨那严嵩老贼把君欺,我本想寿堂面献除奸计,谁知他奉旨南巡出京畿,老岳父惧怕严嵩欲告老,欲提醒难保不受虎狼欺,卑人暂时不想走,只希望得与忠良相会期
邹应龙(白):恩,娘子。卑人并不想寄食岳家,只为敬仰继盛叔父,他痛恨严嵩专权,早有除奸之意。等他回京,面献除奸之计,便回南京。
三春(白):官人,你立志为民除害,为我报杀父之仇,妾身无不依从。
(双桃夫妻忿忿上)
双桃(白):三春、三春,你给我出来
三春(白):二姐、二姐夫也来了。请里面坐
双桃(白):哼,里面一股穷酸气,我们不愿进去
丁大富(白):哼,里面一股穷酸气,我们不愿进去。上等人不进下等之房!
三春(白):那么有什么事?
双桃(白):我问你,我的贴身丫头,你为什么骂她,你为什么打她?
丁大富(白):你这是老虎头上蚤痒,真真岂有此理!
三春(白):二姐,你可知道刚才夏莲在这门外骂些什么?她跟何人吵架?是谁没有规矩?
双桃(白):算了,我全不知道!
(唱):打狗也要看主人面,谁敢欺负小夏莲?丁府丫头不低贱,官绅见了陪笑脸。看你一身穷酸气,摆什么小姐架子在人前!
丁大富:赫赫扬州/苏州丁百万,侍女娇贵胜天仙!谁敢轻易来得罪,绳捆索绑挨皮鞭。
今朝对你还客气,我看你/ 夫妻不值半文钱
三春(白):二姐、姐夫,都来娘家做客,还当以礼相待,岂能以富欺贫,说话不讲道理?
双夫妻(白):谁不讲理?谁不讲理?
(邹应龙出)
邹应龙(白):哎呀娘子,这种人不可理喻,何必睬他
双夫妻(白):啊——哼!
双桃(白):没这么便当,我们进去!
邹应龙(白):且慢。你们一身珠光宝气,禁不住这房中穷酸之气,何必进来!
(拉三春进屋,关门,双夫妻呆立)
双桃(白):你——这——啊——这——气死我了!走!告诉母亲去!
丁大富(白):对!告诉丈母娘去
(双夫妻下)
第三场 受株链乐极生悲
时间:接上场后一日 地点:杨府后厅、花园、厅堂(舞台版无后厅、花园景)
(厅堂上,双桃夫妻向杨夫人及俞志云等告状,众人做私语状,三春夫妻捧寿鞋,与众姐妹等进)
三春、邹应龙(白):女儿/女婿拜见母亲/岳母
杨夫人(白):你们手捧何物?
三春(白):是我为爹爹母亲补做的寿鞋,略表寸心。
杨夫人(白):哦
双桃(白):哎呀母亲,这种鞋子,在我们扬州府中,只配给下等人穿用
杨夫人(白):拿下去赏于门公夫妇
夏莲(白):是
(夏取鞋下,脸做不屑表情)
杨夫人(白):三春,本念你夫妻穷途落魄,好意收留府内,你怎敢得罪贵客,还不当面赔礼!
三春:母亲,婢女嘲骂少家规,二姐护短理不该,此事翠云可作证,万望母亲做主裁
双桃:母亲,分明嫌你错责怪,偏心糊涂不明白
丁大富:有意挑衅不赔罪,小婿告辞把家归
杨夫人(白):坐下!由我做主!
三春(白):母亲
杨夫人(白):贱人,你敢嫌我错怪?
三春(白):女儿没有
杨夫人(白):你敢嫌我偏心?
三春(白):女儿——不敢
杨夫人(白):若不赔礼,便为不孝,休想留在府中!
杨夫人(白):三春,本念你夫妻穷途落魄,好意收留府内,你怎敢得罪贵客,还不当面赔礼!
三春(白):母亲,婢女嘲骂生事,原是二姐护短,万望母亲问过翠云便知
双桃(白):哎呀母亲,分明嫌你偏心错怪!
丁大富(白):若不赔礼,小婿告辞!
杨夫人(白):贤婿坐下!由我做主!
杨夫人(白):三春,你敢嫌我偏心错怪?
三春(白):女儿不敢,母亲,这是我为爹爹母亲补做的寿鞋——
双桃(白):哼,这种鞋子,在我们扬州府中,只配给下等人穿用
杨夫人(白):拿下去赏于门公夫妇
(夏取鞋下,脸做不屑表情)
杨夫人(白):若不赔礼,便为不孝,休想留在府中!
邹应龙:岳母啊—— 我夫妻/ 一片诚心祝寿诞,都只为/ 抚育之恩难忘怀,有道是/ 富而无骄贫无谄,并不想/ 攀龙附凤上门来。三春她/ 做鞋一夜未合眼,尽孝礼/ 拜别不用岳母催。 但等见过岳父面,呈上书信便离开。
杨夫人:穷鬼说话太傲慢,一股怒火上心来。你们要走赶快走,何必再等老爷回。永世不见忤逆女,从此一刀两分开。
(杨夫人掷信拂袖下,众女、婿随下,元芳落后)
三春(白):母亲——
元芳(白):母亲~母亲~母亲~(做劝解状,三春夫妇转身走,元追出至花园)
元芳(白):三妹
三春(白):大姐
元芳:三妹、三妹夫啊,母亲盛怒难劝解,委屈贤妹受责备,你们来时逢盗窃,囊中空空怎安排,还请二位稍等待,我的到房中取银来
三春(白):不——
(元芳欲下,俞志云上)
俞志云(白):你要做什么?
元芳(白):官人,三妹夫妻身无分文,取些盘缠银子与她
俞志云(白):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怎不与我商量
三春(白):大姐——
元芳(白):如此官人,你看可好?
俞志云(白):我看使不得,娘子,你好不糊涂!岳母大人逐走不孝之人,怎敢违抗母命,接济银两!走!
(俞拉元芳下,夏莲得意地从三春夫妻面前走过)
邹应龙(白):娘子,我们还是回南京去吧
元芳(白):三妹、三妹夫,委屈你们了,只是你们囊中空空——待为姐回房中取来盘缠银子再走不迟
三夫妻(白):大姐——
俞志云(白):恩,怎不与我商量!
元芳(白):官人
俞志云(白):娘子,好不糊涂啊!怎敢违抗母命,接济银两!回去!
三春(白):大姐,真的不用了
元芳(白):三妹、三妹夫——
俞志云(白):回去!
(三夫妻转身走,元芳无奈走,翠云捧包裹上)
翠云:三小姐!三姑爷!我害苦了你们啊…… 送别小姐泪难忍,种种是我惹祸根。是我得罪势利女,连累了小姐姑爷横遭辱骂逐出门。望小姐/ 不嫌婢女衣衫旧,这里边/ 有我积蓄十两银。临别依依情难诉,略表翠云一片心。
三春(白):翠云妹,我、我怎好生受于你?
翠云(白):三小姐,你就收下了吧(跪呈)
三春(白):翠云!(二女拥抱)
三春:接过赠银心酸痛,主婢胜过母女情。
邹应龙:多谢翠云情义好,他年重逢报深恩。
邹应龙(白):翠云,书信一封,请交岳父
翠云(白):是
(三夫妇走)
翠云(白):三小姐、三姑爷,你们准备到哪里安身?
邹应龙(白):在南京郊外有几间槽坊,尽可安心读书。翠云,我们走了
翠云(白):免得旁人议论,随我去走边门
(邹下,三春依依回望,与翠同下,杨继康急匆匆上)
杨继康:下朝堂/ 心惊肉跳/ 魂魄消,(自花园至大门入厅堂)大祸临头/ 怎开交?(跌坐椅中,夫人、众女、婿上)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杨继盛/ 回京上本奏当朝,他竟想/ 扳倒严嵩不怕引火自身烧。(众惊) 老严嵩/ 装腔作势把忠心表,引得那/ 万岁大怒气冲霄。大骂继盛谎奏本,当庭拿问下天牢。严相咬牙恨入骨,堂弟今番命难逃。(众惊、害怕状) 两班文武谁敢保?吓得我/ 目瞪口呆心如绞。怕只怕/ 难免宦海风波险,遭株连/ 杨氏亲族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