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舞蹈艺术总体上呈现为一种“圆”的状态,这种“圆”包括了外部形式和内涵的审美原则。舞姿造型的圆曲相照、刚柔相生的运动方式、对比强烈的节奏特点,构成了中国舞蹈以“圆”为核心的风格特征。
“圆”的阐释与探源
“圆”大多用来表示形状,其实“圆”的外延远大于此。“圆”是一种思维形式,思想散发出去,再回落到原来起点上就是思维的表现,在道家、宋代理学家及许多文化形式中都可以看到这种“圆”式思维,“圆”还是汉族柔性精神的具体表象,这种思维一直影响到今天。这种“惯性”的形成,可能和最初的巫师行为及轮回有关,许多动作的运动路线不是朝着相同的方向,而是变换方向,它既不是直线又不是完整的曲线,却隐隐约约地做完整的圆运动,这好像喻意着现世与来世的转换,后又发展为太极式的螺旋形。
舞蹈身法“万变不离其圆”
中国舞蹈是典型的“划圆艺术”,“圆”贯穿于舞蹈形体活动的始终。其主要是“三圆”、“两圈”,即“平圆”、“立圆”、“8字圆”、“大圈套小圈”,其他如体态上的拧倾、扭旋、折曲转亦属于“圆”的动律范围。首先从静态的舞姿造型来看,“圆”真所谓无处不见,如藏肘,即掌根外撑,手臂与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外弧的圆,腕部分形成小圆,这就是“大圈套小圈”的圆,身体各部分的协调统一,便形成了圆的整体印象。其次从运动轨迹来看,在中国古典舞身韵中讲究圆起、圆行、圆止,比如“云手”走平圆路线、“大刀花”走立圆路线、“风火轮”走双臂做“下一左一后一右”的轮动。“圆中生万变,万变不离圆”,舞蹈艺术在舞姿造型、动作规律、节奏处理和流动路线上,都与圆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外联系。也正是“圆”的存在,才产生无穷无尽,千变万化的创作原动力,给人留下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圆”的美感。
舞蹈形态的文化表现
如同世界上任何一种艺术现象都只能从该民族的文化中去寻找产生的根源一样,对于中国舞蹈“圆”的形成之因,也需要将它与本民族的文化联系起来分析。
民族的哲学理念形成了以“圆”为核心的运动路线。《吕氏春秋》上说:“离则复合,合则复离,是谓天常;天地轮转,始则复始,极则得反,莫不减当。”“始则复始”和“极则得反”指的正是“圆弧轨迹”的运动。欧阳予倩《一得余抄》说:“京戏的全部舞蹈动作可以说无一不是圆的,昆曲也是这样;我想说京戏在舞蹈动作方面继承了昆曲划圆圈的艺术,看来这也是中国古典舞蹈最显著的特点。”《周易》可以说是中国哲学思想的集中体现,以图表形式来寓意的《周易》,又以太极图最为典型,太极图用一个圆圈,一S线和二小圆圈,辅黑白色彩相交错。它外圆内转的特征,体现着回旋、均衡的运动模式以及与自然宇宙的圆融合一。《周易》的哲学理念,反映在当时的舞蹈实践中,即舞蹈的构图作为天地,手势、 动态喻意乾坤,俯仰周旋象征宇宙转动不息等等,这些都证明了舞蹈表现中的一些观念意识。
中华民族个性心理及情感表达影响了舞蹈艺术。中国人给世界的印象是谦卑、含蓄、内敛。国人对道德与美的追求,多从自身做起,即“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孟子·尽心上》的“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就充分说明了中国人在认识人生问题上的立足点。中国文化的这种向内探求的精神,比较集中的体现了中国独有的“太极”,而圆运动是太极拳法的精华所在。
以“圆”为核心的审美特征。中国的舞蹈形态,从战国的女乐舞蹈到汉代的巾袖之舞,从唐代墩煌壁画中的舞姿到明清戏曲舞蹈的身段,乃至从当今的广场民间舞到舞台舞蹈,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回旋圆融的运动痕迹。中国舞蹈的这种“划圆艺术”的由来,可以说是中国人历时五千年沉积下来的审美特质。曹植的《洛神》曾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飘忽若神,凌波微步……”,他似乎描绘了一个人世不可企及的灵动美,其间的“飘忽若神,凌波微步”正是反映出了中国舞蹈婉约回旋、虚实相映、以“圆”为核心的美学特征。
这种以“圆”为美的审美特征在中国古建筑中也有比较明显的体现。中国的建筑物以主体建筑为核心,以中心建筑群为轴线,左右辅陈,前后延伸,和谐对称,错落有致,展示出一种雄浑、威武、庞大和神圣美,这种布局也给人一种圆润丰满辉煌之感。
综观中华民族的审美观念,无不表现出“圆”的思维,那是一种象征,指向天地宇宙的圆整,自然造化的圆融,人情世态的圆满;那是一种自足的圆,自足于天地人合,自足于自然之道的周流永恒,自足于人性矛盾在圆通中消弥。
体验这种以圆润为美,以饱满为美,以和谐对称为美,以灵龙婉约为美的审美特征,也是笔者为什么以“圆”为契机对文化思考的初衷。中国历史文化悠久,在五千年的文化长河中,不同时期的社会形态孕育了不同表现形式的舞蹈艺术,而不同表现形式的舞蹈艺术离不开中国悠久的文化内涵。在时间这条长河的检验下,能留下来并称之为经典的舞蹈艺术,并不是舞台画面有多美,情节有多跌宕起伏,而是要与社会息息相关,需探求深刻的文化内涵,这样才能被后人津津乐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舞蹈艺术发扬光大。